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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,已经不大知道光阴是什么了。回到外婆家,这一天下午,还没有病人来求诊,外公心情很好,便给我们看那部留声机。手摇的留声机,年龄大到足够做我的爸爸了。这时候放送的一张檀黑色唱片,是莫斯科皇家交响乐团演奏的《四季》。稍微迟缓的节奏,稍微走音的旋律,时光恍惚倒回了五十年。炎热的夏日午后,窗明几净,坐在凉润的藤椅上,我渐渐记起来岁月。 在时间早就以分秒为计的此时,我讶异地发现,在这里时间竟以年计。两层楼房是四十年前外公从罗东运来的上好的桧木所建。外婆插花的宝蓝色瓷瓶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在那里。小学时代比我高大的“声宝”牌电冰箱现在只到我肩膀那么高了。再过一些日子,皆堪称古董了吧。然而我喜爱它们,是因为喜爱它们仍然在日常生活里被人们用着。 外公总是在任何新东西最先出产时便把它们买了下来。从照相机到幻灯机,到八厘米摄影机,年年我们放假回来,都从观赏外公外婆旅游东南亚的照片开始,到澳大利亚、美国的幻灯片,再到欧洲之游的动画影片,虽然影片的女主角永远是外婆朝着镜头挥动手帕,以及高速公路铺设工程经过铜锣东边河,外公拍下的每期工程进度照片。有一年暑夜,连同爸爸妈妈,全家老少聚在花园草地上,架着一只六百倍的望远镜,我们看到了火星像一只橘子迅速地转动。日食的正午,外公教我们把玻璃片涂黑了,对着空中的太阳观测。当年推行普通话运动,外公率先订阅了报纸从拼音学起。我不难想象,半个世纪之前,外公自现今的台湾大学医学院附设医院前身——“台湾总督府医科专门学校”毕业出来,返乡悬壶济世,娶妻生子,年轻的人夫人父,却又是一位于闲暇时也会听听古典音乐的知识分子,聆赏从这架手摇留声机旋转而出的乐曲,他只觉世界是这样新鲜,生活是这样值得。 对于旧事物的珍重爱惜,对于新事物的惊奇喜悦,外公始终如此。 (仰 岳摘自北京时代华文书局《桃树人家》一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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